admin 发表于 2018-11-23 10:54:39

晚明东亚海域地缘政治变迁与天津镇、登莱镇的建立

晚明东亚海域地缘政治变迁与天津镇、登莱镇的建立
发布日期:2016-03-02 原文刊于
赵现海
  引子

  从地理位置上看,东亚海域与地中海一东一西,分居欧亚大陆的东西两端,都形成不同文明环绕的地缘格局。但从历史地位上来看,东亚海域是远远比不上地中海的。地中海位于欧、亚、非三大洲之间,三大洲不同文明不断争夺这一核心地区,相互之间维持了长期来看势力大体均衡的国际格局,推动了不同文明的竞争与内部发展。
  与之不同,东亚海域长期呈现中国一家独大的历史局面,朝鲜半岛、日本、东南亚诸国对中国的威胁在很长一段时间内,是非常小的。正是鉴于海洋势力对中国威胁较小,加之北方民族一直是对中原王朝威胁最大的力量,因此中国古代便长期保持了重视西北陆疆,轻视东南海疆的边防政策。
  不过这一地缘政治格局自晚明开始,逐渐发生变化。统一日本的丰臣秀吉明确提出以朝鲜为跳板,“直入大明国”的侵略计划,发动影响东亚历史进程甚巨的“壬辰倭乱”,成为东亚海域地缘政治逐渐走向均衡、竞争之重要推力。晚清以后,伴随西方列强进一步进入东亚海域,这一地区遂成为多种力量争夺的核心地区。当前东亚海域的地缘政治格局尤为复杂而均衡,其中充满了种种矛盾,是21世纪将会对亚洲,乃至世界格局产生重大影响的核心地区。
  本文的目的,便在于讨论面对“壬辰倭乱”,晚明中国对东亚海域的加强经营,及其历史特点,为这一领域的研究展开一定的尝试。

  一、明代东北亚地缘政治格局及其打破

  中国古代汉民族面临之威胁由于主要来源于亚洲内陆草原民族,因此边疆开拓基本呈现围绕陆疆展开之格局。与之相比,东亚海域,主要是朝鲜、日本等国,由于力量弱小,并未对中国构成实质性政权威胁,因此虽然亦是古代东亚以中国为主导之朝贡国际秩序重要成员,但中国对其经略基本是在西北陆地边疆大体完成之后。这在中古以前,即秦汉、隋唐时期体现得尤为明显。故而,中古以前,中国边疆经营体现出重陆疆、轻海疆战略次序与选择。
  之所以出现这一差别,根源于在近代资本主义兴起以前,海洋对于世界文明之意义远不及陆地,主要尚是人类文明阻隔而非交通地带。由于中国古代文明在黄河流域农业文化基础上积聚、演变而成,因此呈现出浓厚陆地农业特点,在边疆开拓上呈现止于农业边疆特点,对于四周不适于大规模农垦之环境空间缺乏殖民兴趣,这是中国古代边疆开拓与近代殖民主义根本相异之处。因此之故,大体看来,中国古代边疆开拓在汉民族基本占领较为适宜农业地带后,便呈现出止步不前、防御为主特点。西北边疆虽然不是典型农业地带,但仍是较为粗放农牧经济可以长期推行之过渡地带。无论出于开拓农业地带,抑或削弱游牧力量,中国古代汉民族皆将边疆重心长期定位与此。与之不同,东亚海域国家基本与中国大陆隔海相望,虽然自古便有密切之经济、政治交流,但却非汉民族推广农业、消除威胁目标重心。
  其中朝鲜半岛稍有不同。朝鲜半岛以鸭绿江为限,与中国东北隔河相望,是中国隔断内陆亚洲与东亚海洋中间地带,避免形成亚洲内陆、东亚海洋相互连接之势的重要工具;更是阻止东北亚海洋力量,尤其日本进入中国北部边疆战略前沿。因此朝鲜半岛历来是中国与日本争夺之中间地带,中国秦汉、隋唐、明清屡次不惜成本控制、援助朝鲜,根源皆在于此。因此,朝鲜半岛可视为核心边疆附属地带。壬辰倭乱之中,给事中张辅之奏:
  朝鲜为我藩篱,救朝鲜所以自为捍御计耳。盖国家建都北平,京师其腹心,蓟镇为肩背。从此而西至青海、玉门,延袤八九千里,是右之肩背,长而环抱颇固。从此而东至辽左、鸭绿,逶迤仅二千里,是左之肩背,短而环抱亦疏。兼之岁苦虏患,痿痹不仁,所恃朝鲜固外卫,而消内忧可坐视而不竭力以拯其难乎?[①]
  虽然中国古代呈现重陆疆、轻海洋战略格局,但伴随安史之乱后中国经济、政治重心逐渐南移;两宋边疆开拓、商路贸易在亚洲内陆受到阻断,开始更大规模地经营东南边疆、发展海外贸易,中国政权对于东亚海域经营亦在逐渐加强。明朝与以往中国政权不同,统一战争中伴随大量水战,比如朱元璋军队与陈友谅军队鄱阳湖水战,因此明朝初年水军实力十分强大。洪武二十六年(1393),洪武二十六年,“辽东都指挥使司奏:谍知朝鲜国近遣其守边千户招诱女直五百余人,潜渡鸭绿江,欲寇辽东。”朱元璋严旨斥之。
  近者尔国入贡,复以空纸圈数十,杂于表函中,以小事大之诚,果如是乎?尔之所恃者,以沧海之大、重山之险,谓我朝之兵,亦如汉唐耳。汉唐之兵长于骑射,短于舟楫,用兵浮海,或以为难。朕起南服江淮之间,混一六合、攘除胡虏,骑射舟师,水陆毕备,岂若汉唐之比哉?百战之兵,豪杰精锐,四方大定,无所施其勇,带甲百万,舳舻千里,水由渤海,陆道辽阳,区区朝鲜,不足以具朝食,汝何足以当之。[②]
  即明初中国实具有直接控制东亚海域之军事力量。不过朱元璋在边疆开拓上既有“小农政治意识”,并不以武力拓边为主旨,对于不适合大规模推广农业之东亚海域,并未有开拓热情。因此,不仅借鉴前代历史教训,仍然止步于在朝鲜半岛保持宗主权,而且甚至鉴于倭寇侵扰现实,将之撇除于朝贡贸易之外,通过隔绝手段,以消除其威胁。对于越南之态度也是如此。可见,明朝在最初拥有强大水军力量的前提下,在东亚世界各国普遍发生内部动乱之时,并未积极经营海洋边疆。朱棣在积极进攻蒙古、南下东南海洋之时,同样在拥有强大海军前提下,对于控制东亚海域缺乏兴趣。嘉靖以后,与北部边疆蒙古、汉人相结合,大规模进攻明朝,形成“北虏”问题相似的是,南方海域也出现日本武装浪人与中国走私势力相结合,势力强大、为祸甚巨的“倭寇”组织。[③]经过二十余年作战,明朝始大体解决了“南倭北虏”大规模威胁。但来自东亚海域的威胁最终改变了明朝历史的走向。
  万历二十年(1592),东亚海域发生的“壬辰倭乱”国际大规模战争改变了整个东亚历史进程。日本隔东海与中国相望,隔对马海峡与朝鲜向往,是太平洋岛国。日本居民基本是由中国大陆东渡、迁移形成。其中大部分是来自亚洲内陆东端草原-森林交界地带的通古斯民族。元、明之际,日本正处于内乱频仍的“战国时期”,大量武装浪人进入东亚海域,成为威胁中国与朝鲜的“倭寇”。其中尤以明朝嘉靖时期,中国东南沿海居民与倭寇联合形成的“倭患”形成最大,以至于与“北虏”问题成为威胁明朝政权的同等大事。16世纪晚期,关白丰臣秀吉完成了对日本的统一,虽然天皇仍为君主,但丰臣秀吉实已掌握大权。“其国尊其天皇,秀吉以下皆臣事之,而国事皆统于关白。天皇尸位,而礼事尊奉仪章有别,如奉浮屠。关白云者,取霍光传凡事皆先关白之语。故号秀吉为大将军,不得称王。其后称大君。以天皇本称国王殿故也。其接我使也,许乘轿入宫门,笳角先导,陛堂行礼。秀吉容貌矮陋,面色皱黑,如猱玃状,深目星眸,闪闪射人,纱帽黑袍,重席而坐,诸臣数人列侍。”[④]从而开始推出国土扩张计划。朝鲜官员柳成龙称:“用兵平定诸岛,域内六十六州合而为一,遂有外侵之志。”[⑤]作为丰臣秀吉进占亚洲大陆的支点与跳板,朝鲜半岛成为日本军队兵锋所及的首当其冲者。朝鲜使者从日本回国之后,便向朝鲜国王表达了日本必来进攻的信息。“回泊釜山,(通信使黄)允吉驰启情形,以为必有兵祸。既复命,上引见而问之,允吉对如前。(金)诚一曰:‘臣则不见如许情形。允吉张皇论奏,摇动人心,甚乖事宜。’上问秀吉何状,允吉曰:‘其目光烁烁,似是胆智人也。’诚一曰:‘其目如鼠,不足畏也。’盖诚一愤允吉等到彼,恇忇失体,故言言相左如此。时赵宪力攻和议,策倭必来,故凡主允吉之言者,皆以为西人失势,摇乱人心,区别麾斥。以此中廷不敢言。柳成龙谓诚一曰:‘君言故与黄异,万一有兵祸,将奈何?’诚一曰:‘吾亦岂能必倭不来,但恐中外惊惑,故解之耳。’”[⑥]而事实上日本很快便致书朝鲜,表达了进攻的明确意图。
  日本国关白奉书朝鲜国王阁下,雁书薰读,卷舒再三。吾国六十余州,比年诸国分离,乱国纲,废世礼而不听朝政,故予不胜感激。三四年之间,伐叛臣,讨贼徒,及异域远岛,悉归掌握。窃谅余事迹,鄙陋小臣也。虽然余当托胎之时,慈母梦日输入怀中。相士曰:“日光所及,无不照临,壮年必八表闻仁声,四海蒙威名者,何其疑乎?”依此奇异作,敌心自然摧灭,战必胜,攻必取,既天下大治,抚育百姓,矜闵孤寡,故民富财足,土贡万倍千古矣。本朝开辟以来,朝政盛事,洛阳壮丽,莫如此日也。人生一世,不满百龄焉,郁郁久居此乎?不屑国家之远,山河之隔,欲一超直入大明国,欲易吾朝风俗于四百余州,施帝都政化于亿万斯年者,在方寸中。贵国先驱入朝,依有远虑无近忧乎?远方小岛在海中者,后进辈不可作容许也?予入大明之日,将士卒望军营,则弥可修临盟。余愿只愿显佳名于三国而已。方物如目录领纳。且至于管国政之辈,向日之辈皆改其人,当召分给。[⑦]
  由此可见,日本最初进攻朝鲜之目的,并不限于占领朝鲜半岛,而是为全方面进攻中国做准备。对于日本的这一作法,朝鲜明确拒绝,但日本却仍坚持其基本立场。“诚一见书辞悖慢,不称殿下而称阁下,以所送礼币为方物领纳。且‘一超直入大明国,贵国先驱’等语,是欲取大明而使我国为先驱也。乃贻书玄苏,譬晓以大义云:‘若不改此书,吾有死而已,不可持去。’玄苏有书称谢,诿以撰书者失辞,但改书殿下礼币等字,其他慢胁之辞,托言是入朝大明之意,而不肯改。诚一再三移书请改,不从。”[⑧]
  在这一时期,日本之所以敢于打破明朝主宰的东北亚朝贡体制国际秩序,根源于日本经济扩张的需求与明朝在蒙古、女真压力下的财政困难与边疆收缩。“(倭使玄苏密语诚一曰:‘中朝久绝日本,不通朝贡,平秀吉以此心怀愤耻,欲起兵端。朝鲜若先为奏闻,使贡路得通,则必无事,而日本之民,亦免兵革之劳矣。’诚一等谕以大义不可。苏又曰:‘昔高丽岛元兵击日本,以此欲报怨于朝鲜,势所宜然。’”[⑨]可见明朝建国以来,对日本采取的杜绝朝贡的政策,对日本经济产生了明显影响。日本在国家统一之后,力量壮大,谋求开拓生存空间,遂首先致力于向东北亚扩张。对于日本的进攻计划,朝鲜决定向明朝如实奏报。
  四月朔丙申,上御朝讲。诸臣将退,上谓大司宪尹斗寿曰:“欲与大臣及备局诸宰臣密议倭情,都宪有计虑,虽非当预,可无退。”遂以倭情奏闻天朝当否议之。大臣以下皆难之。斗寿曰:“事系上国,机关甚重。殿下至诚事大,天日在上,岂可隐晦。臣意当直上闻为是。”李山海曰:“正恐奏闻后,天朝反以我通信倭国为罪故也。”兵曹判书黄廷彧如斗寿议,余如山海言,不决以罢。后日更议,上断以奏闻为是,大臣亦不敢贰。[⑩]
  丰臣秀吉进攻朝鲜,迅速占领朝鲜半岛大半土地。明神宗鉴于“朝鲜奉正朔二百余年,若一旦轻弃于倭,则九夷八蛮何克来威来震”,为维护明朝在东亚朝贡贸易国际秩序,遂决定援助朝鲜。在此后长达七年的战事中,明朝从北部边疆抽调大量兵力,并耗费大量财政,虽然最终赢得了战争的胜利,但却造成北疆空虚、财政匮乏重大问题,客观上促成了东北边疆女真兴起与西北边疆民众叛乱,明朝政权亦最终灭亡于此。
  明朝为应对“壬辰倭乱”,除派遣军队直接参与战争之外,尚加强东部海疆防御体系建设,在“壬辰倭乱”背景下,明朝在东亚海域,建立了天津镇、登莱镇,加强经营。

  二、天津镇的建立

  天津地处北京南部,控遏渤海,不仅是明代海运枢纽地区,而且是将南方物资转运至九边长城中转地点。朱棣实施迁都北京计划同时,亦设立天津卫。“设天津卫。上以直沽海运商舶往来之冲,宜设军卫,且海口田土膏腴,命调缘海诸卫军士屯守。”此后又增置左、右二卫。土木之变后,明朝亦在天津推行镇守制度。“命都指挥佥事李端往天津三卫镇守操备。”但天津镇守实在多数时间居于通州,以至于成化年间“都督陈逵镇守,而居于通州,未尝一至其地”。万历二十年(1592),日本丰臣秀吉发动对朝鲜的进攻,明朝鉴于东北亚军事局势变化,遂加强沿海地带防御。在这一时代背景下,明朝鉴于天津在东北海疆中的居中核心位置,加强文武两种系统的措置。
  但天津系畿辅门庭,至山海关仅八百余里;而登、莱为中原襟带,南至淮安运河口三千余里,又山以东、江以北之藩蔽也。承平以来,沿海卫所单弱,处处滨海,在在宜防。万一倭奴乘虚而入,内无控扼,外无声援,中州、畿辅不无震动。天津虽迩蓟镇,山东原有巡抚,终难遥制,莫若添设备倭抚臣一员,弹压天津、登莱,据险练兵,因而留屯,无警周巡,有警策应。而衙门略近天津,以示特重根本,则南可以防中原,北可以壮神京,东障海岛,而山海、鸭绿等处,声息易达,此实内防之最不可缺者。
  总督蓟辽蹇达揭报倭犯朝鲜,辽左戒备,乞将保定总兵倪尚忠移驻天津,总管二镇兵马。从之。
  即保定总兵临时东移至天津。不仅如此,明朝还专门设置天津海防副总兵官。“以提督京城巡捕署都督佥事宋三省充协守保镇天津海防副总兵官。”即海防副总兵官拥有独立镇守天津职权。万历二十四年,“南京吏科给事中祝世禄奏议天津卫添设总兵一员,以防海路。下所司。”万历二十五年,阁臣张位再次建议于天津设置总兵官,“专治海上事务,续调水兵,俱属管领,与旅顺、登莱、淮扬声势联络,以振军威。”获得了神宗的同意。“上命周于德充提督天津登莱旅顺等处防海御倭总兵官。”明朝遂在渤海湾构建了军镇防御体系。
  肖立军、张丽红指出万历四十七年前后,明朝添设天津总兵官,天启元年六月给予关防,属于镇守总兵。天津总兵官镇守之地并不限于天津一地。“宣府总兵张继先以原官充总兵官,镇守天津等处地方。”天启二年,天津实已裁废总兵官,再设副总兵,王绍勋充任此职。副总兵仍为“协守”名义。“命铸协守天津副总兵关防,给副总兵毛有伦。”天津虽未保持总兵官之设置,但仍被时人视作军镇。总督仓场户部尚书李宗延便疏称“天津一镇”。崇祯年间,明朝再于天津设置总兵官,其中王洪便曾充任此职。倪元璐在《覆奏并饷疏》中,亦列出天津镇。总之,天津镇设于天启元年,其间一度裁废,崇祯年间复置,是九边二十三镇之一。不过由于天津系出于海防而设,并未修筑长城工事,因此时常不被列入军镇行列。
  直隶巡按王道直进呈《阅边图册》,帝以天津一镇亦在阅视之区,而图册不载,是何因由,著行据实奏明。道直言:“自山海至保镇,延袤凡三千里。臣于查点军马之外,如裁补过树株、创设过炮台、挑浚过濠堑、修补过边墙、铲削过偏坡等事,皆指边口言之也。天津镇原属腹里平衍之地,无偏坡、壕堑、边墙诸事,向来并无创举,所以前关差奏缴,无论三年大阅与岁巡之差,其所画边图、所开事迹,止及蓟、昌、保三镇,而不及于天津。历年节呈御前可覆。而按臣照查往例,缮造图册开报,遂不获缀天津于蓟昌保之后。至于今岁二月,巡阅天津兵马,目击登寇叛逆津门,患切震邻,已有津门为扼要之地一疏,所言沿海要口等处当创筑炮台,多设大炮,以备邀击,即贼或航海而至,亦使不得登岸。……”帝谓:“天津海防重镇,一应兵马、钱粮重要军务,自当与各处一体查饬。……”

  三、登莱镇的建立

  山东半岛是中国大陆伸入东亚海域突出之地,岛屿众多,“登州三面距海,去城三里许,惟西南地接莱州府。海中浮岛不可殚述”,是山东半岛与东海之结合部。不仅是中国北方海洋经营战略前沿,而且与辽东镇隔海相望,是明朝控制渤海湾,构建京东海防体系南部支点。顾炎武便称:“登州备倭之设,祖宗为京师,非为山东也”,“故论京师,则登州鼐大门,而天津第二门也,安得不于登备之”。明朝建立后,对于山东半岛之军事定位,一为支援辽东镇,比如山东粮食、棉花经登州运往辽东。“登州府每岁转运绵布,赴辽东都司,给赐军士”。二为负责防御倭寇。明朝在山东沿海之地广建卫所。“山东缘海设十卫、五千户所,以备倭寇。其马步军专治城池、器械,水军专治海运。”其中便包含半岛北部之登州卫、莱州卫。朱元璋将其定位为控制东亚海域之前沿地带。“改登州为府,置蓬莱县。时上以登、莱二州皆濒大海,为高丽、日本往来要道,非建府治、增兵卫,不足以镇之。遂割莱州府文登、招远、莱阳三县,益登州为府,置所属蓬莱县。复以青州府之昌邑即墨、高、密三县补莱州府。”明朝从而在这一地区重点布防。
    乙酉,山东都指挥使周房言:所属宁海、莱州二卫东濒巨海,途岸纡远,难于防御。近者审择莱州要害之处,当置八总寨,以辖四十八小寨,其宁海卫亦宜置五总寨,以备倭夷。诏从之。
  巡按山东监察御史及都司、布政司、按察司奏:“比者,登州卫指挥戚珪言山东之地缘海,洪武中置十卫五所分守其地。今都指挥卫青以诸卫所官军三千八百人俱于登州备倭。而倭寇往来之地,城寨空虚,乞调还各守其地。诏臣等计议,宜如珪言为便。”
  都指挥卫青奏:“昔奉太宗皇帝制谕,令统领备倭,不得分散势力。今其所议有乖前旨。兵部请仍令山东三司及巡按监察御史与青会议。”既而,都指挥同知王真等奏:“青原领捕倭马步官军通三千八百四十余人,除登州诸处往来操备外,每岁至夏分戍即墨等三处。今议官军宜令常于其地操备,更不聚于登州。如有警急,互相应援。仍令青总督其事,所用粮草皆于旁近州县应纳官者给之,庶势力不分、军民两便。”从之。
  并于登州以北海域沙门岛重点置防。“山东都指挥使司奏:登州卫沙门岛乃朝鲜、辽东往来冲要之处,守备仅七百余人,寇至难以防御,请益兵。命以五百人益之。”嘉靖初年,登州已设“备倭”武将,以都指挥级别武将充任。由于登州海岛众多,不便控制,明初曾采取内迁渔民政策。“刘公岛,在县北九十里海中,岛中多林木。旧有辛、汪二里居民,国初,魏国公徐辉祖徙之近郭,今其居址尚存。”但在明中后期仍然逐渐成为逃民聚集之所。“若沿海岛屿环抱,可为天造之险,亦为逋逃之薮,利害等也。”隆庆时期,为控制流移山东半岛缘边海岛之辽人,明朝开始加强对沿边海洋之控制。
  山东守臣言:“青、登、莱三府海岛潜住辽人,辽东累年勾摄,既不可得,而山东虚文羁縻,终非永图。臣等博博群策,有安集之议七焉。一定分管。青州诸城县分管斋堂岛,莱州府胶州分管灵山岛、竹槎岛,即墨县分管福岛、大管岛、小管岛、田横岛,掖县分管芙蓉岛,登州府文登县分管刘公岛,宁海州分管崆峒岛、青岛、宫家岛,蓬莱县分管沙门岛、长山岛、大竹岛、鼍矶岛、黑山岛、小岨岛,黄县分管桑岛。三府共二十岛,辽人附居者皆籍而抚之。一严保甲。大岛每十家为一保,保有长,仍立一总保、副保,以约束诸保长,小岛止立一保长,朔望诣州县受事,岁报户口之数。一收地税。今各岛见耕地八千三百八十六亩,宜比寄庄事例,亩量税银五厘,每岁十月各送保长输官,以充巡察海道、备倭都司修船之用,新垦者续报,敢匿者罪之。一查船只。各岛辽人渔贩船只,大则税银二钱,小则一钱二分,各输州县,以充修船之用。敢有擅用双桅远泛海洋,或近高丽者,罪无赦。一平贸易。辽人既为编氓,一切贸易宜与土人彼此均平,禁不许入夜私交,以生他衅,亦不许货违禁物。一专责成。安辑抚绥,当责成海道及都司,乃有统纪,必明法令,毋务姑息。一修哨船。往时海道及都司同处登州城,各有哨船,故各岛流人,望风远避。今海禁日弛,乞将臣等所造海鵰船十艘、辽船八艘,饬后人修理毋坏。一杜续逃。各岛安插既定,辽人避事,必有续逃者。宜令辽镇重禁金州等处人,毋复越海。”上从之。
  虽其政策指向仍为内向控制,而非外向开拓,大体仍可视为陆地农业控制模式之延伸,而非海洋航行管理模式之发生,但毕竟加强了对沿海区域之管理,相应属于明朝边疆政策之“新生点”。
  万历后期,登州、莱州皆已设分守参将。登、莱二地战略地位上升之契机是“壬辰倭乱”的爆发。“万历二十年,因倭寇朝鲜,调集南北水陆官兵防海,登遂为重镇,与诸边等。”“壬辰倭乱”中,部分从东南沿海调遣之“南兵”亦经登州运往朝鲜战场。“总兵李承勋上言:登州原募南兵,业已练成节制。乞许带往朝鲜,以充标卒。……部覆许之。”万历二十五年,“上命周于德充提督天津登莱旅顺等处防海御倭总兵官。”
  至迟在万历四十七年,登州已设副总兵。肖立军指出天启元年(1621),明朝则已设置登州总兵官。“初(登州海防道按察使陶)朗先守登时,尝建议登、辽当相联络,欲令登州总兵于春秋二汛,会同辽东总兵合操于旅顺、皇城之间,使登兵、辽兵技相习、貌相识、心相和,缓急可互相策应。”《明熹宗实录》亦明确记载“以副总兵沈有容升署都督佥事,充总兵,驻登州。”登州遂与莱州相结合,形成登莱镇。“铸登莱防海总兵官关防给沈有容。”“自奴酋发难,建三方布置之局,开镇登、莱。”“天启改元,辽、沈相继覆。熊廷弼建三方布置之议,以陶朗先巡抚登莱,而擢有容都督佥事,充总兵官,登莱遂为重镇。”即天启元年,明朝建立登莱镇。时人称之为“登莱镇”或“登镇”。兵科都给事中蔡思充称:“自榆关以东及天津、登莱二镇。”“督理军务大学士孙承宗又言登抚未可遽裁,登镇仍当早计。……”倪元璐《覆奏并饷疏》中,亦列有“登镇”,即登莱镇。
  鉴于辽东与女真战事,明朝遂改朝鲜贡道于登州。“改朝鲜贡道自海至登州,直达京师,从朝鲜国王李珲之请也。”鉴于辽东战事吃紧,登莱镇军队遂承担其保障渤海通道职责。总理辽饷户部右侍郎毕自严称:“今登州总兵沈有容新议出海于旅顺、皇城、广鹿、平山等岛相机进剿,如遇运艘经过,便当拨兵防护,期保无虞。”军队多数并不驻防本地,而是应援辽东战事。“兵部尚书王之臣覆:巡抚登莱李嵩疏奴难之初,登州原集重兵,足称雄镇。顷以逆虏犯朝鲜,东师孤注,于是尽撤防汛兵舡,从事海外。……”有鉴于此,明朝又从莱州增调兵力、防御此地。
    天启五年,针对辽东战事情形,明朝对渤海防御体系加以整合,在旅顺归属问题下展开讨论。
    登莱巡抚武之望疏陈海外情形及防御机宜:论地势,则旅顺与登州相近,而与东镇差远;论人情,则旅顺与东镇相宜,而与登州稍疏。若欲专属东镇,当令毛帅选将分防于旅顺并各岛之间;若欲专属登州,请罢东兵,令其专守东南,而登镇之兵选将分防,一如前例。从前议,则登镇止应设副将一员,驻扎登州,与道臣共弹压;外设参游或守备一员,驻皇城岛为接济。而抚镇二臣驻扎于大海之南,兵马无多,缓急难就,似应裁革。从後议,则旅顺口应添设参游或副将一员为主将,而东西诸岛量添守备四五员,以为分防协守之助。而镇守时出皇城岛为接济。此两策者,总听斟酌也。诏户、兵二部确议具覆。
  结果便是旅顺归登莱镇管辖。登莱镇借此控制了渤海海峡南北通道,从而将北京东部海防体系连为一体,形成封锁渤海湾、接济辽东镇、拱卫北京城格局。
  兵部覆登莱巡抚武之望疏,言:登镇距三韩一大海,为东镇接济则易,为三方并进则难。向来当事者,多侈大其词,以勤庙堂之东顾。抚臣不言防内侵,不言可进战,而以牵制自居,一何料敌审而持议平也!事在牵制,则皮岛与旅顺左右犄角焉。若论事权之专一,属旅顺于东镇,非不称便,然筑城而毛文龙不能协力,丧师而文龙不能救援,鞭虽长有难及矣。而自登至旅顺,缩言之者曰七百里,(王)纾言之者曰千余里总之风顺一日夜可达。盖以形势论,旅顺为辽左四卫之咽喉,登莱、天津之门户,无旅顺则东镇之转输无从出海,朝鲜之贡使无由出途。登莱与虏比邻,亦有不安之势,是旅顺不可不固守也。以调度论,旅顺距东镇远而险声闻,虽可相通,缓急必难相拯,距登莱近而便兵将,易于责成,粮糈易于接济。且挑浚南关,非登抚不能任,华夷界口非登镇不能防,是旅顺应属登州必然之画也。今已设游击一员,专守旅顺,当专属登抚节制。其分岛各官,听登抚择人分布,咨题授职。南关堡挑濬听登抚择人,严阵架梁,相机兴工,无蹈前辙。……上是之。
  朝廷接受了这一主张。但此前明朝已命东江镇张继善戍守旅顺,毛文龙“移张继善等四员,特来驻防,在张攀势难与争,自应拱手逊避”。从而形成两镇相争局势。兵部采取骑墙态度、折衷其制,形成“初云禀成登抚,又云听毛文龙节制。傥一事而禀成者曰可,节制者曰否,令任事者安所适从?是教之贰也”矛盾局面。最终,明朝在旅顺地区南北分界,实行二镇分管之制。登莱巡抚李嵩疏言:“今岁汛地与往岁不同,旅顺归之东镇毛文龙委官防守,皇城、龟矶等岛听登镇督兵防守,南北分界,制御各异。”

  结论

  在古代东亚历史上,东亚海域长期处于中国一家独大,缺乏均衡竞争的格局。在这一地缘政治格局下,中国逐渐形成以北方陆疆为战略重心,而轻视东亚海域的历史传统。在“壬辰倭乱”冲击之下,面对东亚海域地缘政治的变化,明朝加强了对海疆安全的关注,不过这以经营都不是为了拓展海疆,而是为了从海洋方面,拱卫京师与辽东的安全,体现了防御为主的特征,设立天津镇、登莱镇。天津镇尤其登莱镇的设立,在一定程度上加强了晚明中国对渤海、黄海的有效管理。

  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——原载《国家航海》第11辑,2015年。





﹡作者简介:赵现海(1978-),男,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副研究员,研究方向是明代边疆史。
  [①] (明)叶向高等:《明神宗实录》卷三二八,万历二十六年十一月癸巳条,台北,中研院历史语言研究所1962年校勘本,第6072-6073页。
  [②] (明)姚广孝等:《明太祖实录》卷二二八,洪武二十六年六月壬辰条,台北,中研院历史语言研究所1962年校勘本,第3324-3326页。
  [③] “倭之来,盖漳、泉人导之。初犹附倭而张,其后则漳、泉间人自为蟊贼耳。”(明)蔡献臣撰,厦门市图书馆校注《清白堂稿》卷一七《盗贼志》,厦门,厦门大学图书馆,2012年,第866页。当代研究参见李洵《公元十六世纪的中国海盗》,《明清史国际学术讨论会论文集》,天津,天津人民出版社,1982年;牛建强《明代人口流动与社会变迁》,开封,河南大学出版社,1997年。
  [④] 《朝鲜李朝实录中的中国史料》上编卷二五《辛卯二十四年》,第1533页。
  [⑤] [朝鲜]柳成龙:《惩毖录》卷一,载《壬辰之役史料汇辑》(下),朝鲜史料丛编,全国图书馆文献缩微复制中心,1990年,第272页。
  [⑥] 《朝鲜李朝实录中的中国史料》上编卷二五《辛卯二十四年》,第1534页。
  [⑦] 《朝鲜李朝实录中的中国史料》上编卷二五《辛卯二十四年》,第1534-1535页。
  [⑧] 《朝鲜李朝实录中的中国史料》上编卷二五《辛卯二十四年》,第1535页。
  [⑨] 《朝鲜李朝实录中的中国史料》上编卷二五《辛卯二十四年》,第1535页。
  [⑩] 《朝鲜李朝实录中的中国史料》上编卷二五《辛卯二十四年》,第1535-1536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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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关于“壬辰倭乱”对明朝辽东镇经营之影响,参见王非《明代援朝御倭战争与朝鲜的“再造之恩”意识》,延边大学硕士学位论文,2005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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